跑步的人與摩托車騎士全然不同,他始終存在自己的身體之中,所以不得不時時刻刻想到腳上的水泡,想到自己氣喘吁吁;跑步的時候,他感覺到自己的體重,自己的年紀,他筆任何時候都更清楚地意識到自己,意識到屬於他生命的時間。當人把速度的能力交付給一台機器後,一切都變了,從此,他自己的身體就出局了,他投身一種非身體性、非物質性的速度,那是一種純粹的速度,為自身而存在的速度,狂迷的速度。
要佔據舞台,就得把別人擠下去,這就得要有某種特殊的戰技了。舞者的戰鬥,彭特凡稱之為道德柔道。舞者向全世界下戰帖:有誰能比他表現得更道德(更勇敢,更誠實,更真心,更願意犧牲奉獻,更實話實說)?他會使出渾身解數,讓別人在道德上居於劣勢。
談話不只是為了填滿時間,相反的,是談話在分配時間,控制時間,並且強迫時間遵守它規定的法則。
緩慢的程度與記憶的強度成正比;快速的程度與遺忘的強度成正比。
存在所擁有的每一種新的可能性——就算機率微乎其微——都會徹底改變存在。
「選民」是一種神學概念,意思是:一個人不是因為有什麼功績,而是經由一種超自然的判決,套過上帝的自由意志,甚至是祂隨心所欲的意志,被選去做某件特別例外又超乎尋常的是。聖徒們正是在這樣的信念中汲取力量,才能承受最殘暴的酷刑。種種神學概念,一如這些概念的仿效心理,投射在我們平凡無奇的生活裡;我們每個人(或多或少)都因為生活太過平凡而感到卑微,都渴望擺脫這種生活,渴望自我提昇。我們每個人都有過這種幻覺(或強或弱),認為自己配得上某種提昇,認為自己是注定、是被選去獲得這種提昇的。
「你的夢就像字紙簍,我把寫太蠢的那幾頁丟在裡頭。」
我們講述當代歷史的方式就像是一場大型演唱會,我們在其中連續表演一百三十八號貝多芬的作品,但是每一號作品都只演奏最前面的八個小節。十年之後,如果我們再辦同樣的音樂會,我們只會演奏每一號作品的第一個音符,也就是說,整場音樂會就是一百三十八個音符,讓人當作一段旋律表演出來。而二十年後,貝多芬的所有音樂將會化約為一個極長的高音,就像他聾掉那天聽到的唯一一個音符,極其尖銳,無窮無盡。
我們的時代為遺忘的速度著迷,為了滿足這個欲望,這個時代沉緬於膜拜速度的惡靈。時代加快腳步,因為它要讓人們明白,它不想再被人想起;它對自己感到厭倦;它對自己產生反感;它想要吹滅顫顫巍巍的記憶之火。
求求你,朋友。我隱約感覺到,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寄託在你快樂的能力之中。